春节前的一天,我从外地开完笔会归来,当我十分吃力地拎着行李箱刚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便以让人吃惊的速度向我奔了过来。“老板,请问需要帮忙吗?”民工像背诵课文似地向我问道。
显然,我这副小胳膊小腿是对付不了这沉重的行李箱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们最终以10元钱的价格成交,代价是民工必须帮我将行李箱搬到离火车站大约两站路的十楼家中。看来,民工是十分在乎这10元钱的。他害怕我反悔,竟然主动从身上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交到我手中,以示自己的真诚,这让我不由得心里暗暗笑他有些小题大做。
当他艰难地把行李箱扛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恰巧碰到开门倒垃圾的邻居,邻居交给了我杂志社寄来的几本样刊和稿费单,说是我出差这几天,邮递员送来的。
民工把行李箱搬进了我家门里,我拿出10块钱递给他,他却没有收,而是有些语无伦次地问我,“您是作家?”“不是,只是有空闲的时候偶尔写写!”“您真行,我……我想求您帮我写一封信,可以吗?”他吞吞吐吐地说完,似乎觉得有些唐突,又对我说道,“这……这10块钱我不要了,算是我给您的工钱!”
时常请民工帮着搬东西,遇上这么拿钱请我帮着写信的还是第一次。“写给谁?”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向他问道。“写给家里,就说我不回家过年了!”“大过年的,为啥不回家?”“我没用,在外边打了一年的工,没挣到钱,没脸回家。”他一边说着,一边十分不自在的来回搓着手。
民工在外打工也真是不容易,看他老实,我拿来了纸笔决定帮他,钱当然是不会收的。“您就写我在外面打工挺好的,吃得好住得好,工作环境也不错,因为春节加班有双份工钱,所以就不回家了,让家里人放心。”他的话明显有些同他的处境有些自相矛盾。
见我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表情复杂地冲我笑了笑,“咱家里穷,孩子在上高中,需要钱,咱不能耽误了孩子!”他顿了顿,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在一个施工队里打工,辛辛苦苦地干了整整一年,我只从老板那里拿到了几百块钱和一张几千块的欠条。”说着说着,这个铮铮汉子的眼眶里竟然有了眼泪的痕迹。
“再怎么着,也得回家过年呀!”我向他劝慰道。“我没用,没挣到钱,没脸回家。不说其他的开支,回一趟家光路费都得好几百,够孩子一学期的学费了。我准备把老板给的那几百块寄回家让家里人好好过个年,自己趁春节的机会在城里多捡点活,争取多赚点钱。”
我望着他那张似曾相识的老实巴交的脸,脑海深处顿时浮现出了电视里讨薪民工那一张张期盼的脸。我拿起笔,含着泪为他写下了一封看上去很美的家信,我从骨子里希望这是我为民工兄弟写下的第一封这样的信,也是最后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