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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3月29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民工作家,
18个打工者的文字梦想

本报记者 余华 李月红
  在浩瀚的打工群落中,这是一群普通而又特殊的农民工。

  因为追求清贫的文学梦想,他们经历了比普通打工者更多的苦痛。

  他们从充满幻想的文字中汲取温暖,用漂泊的青春写下真实与梦想。

  他们希望有一天,他们的文学梦想,也能被这个曾经洒下自己汗水的城市所接纳。

  在宁波作协,18位外来民工如今成为了正式会员,这些漂泊的心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文学港湾。

  外来民工是否可以加入作协?这个在今年两会上引起轰轰烈烈讨论的问题,一年多前,在宁波已有了结果。

  对于36岁的孙久万来说,这张普通的作协会员证,让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体制外的流浪者”。

  孙久万没有想到,自己给宁波作家协会打的那个电话,之后会改变那么多宁波外来民工的文学之路。

  2005年5月的一个上午,这个从四川大山里走出来的农民工,在慈溪给宁波作协打了个电话,他想问问,像他这样的外来民工,能不能申请加入宁波作协。

  事实上,在来慈溪打工之前,孙久万在广东惠州的民工文学圈中已经小有名气了。

  “那时候白天在建筑队打工,晚上就躲在工棚里,跪在木板床上写诗。”孙久万说,虽然周围的工友都很崇拜他,报社也陆续发表他的作品,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游离在文学圈之外。

  “比如说,因为不是当地作协的会员,我就没有资格参加当地政府或文联组织的文学奖项的评比。”

  接到孙久万那个电话的,正好是宁波作协的秘书长王毅。

  “在孙久万之前,好像还没有外来工主动要求加入宁波作协的。我当时在电话里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公开发表的作品字数应该已经够了,但是在户籍这个问题上有些吃不准。”

  王毅嘴里所说的“吃不准”的问题,是指加入作协的一项硬性规定。因为根据作协一向遵循的“属地管理的原则”,作协一般只吸纳属于本地户籍的作家成为会员,而孙久万的户籍却是在离宁波千里之外的“四川省巴中市平昌县元石乡秋风村”。

  在作协的一次例会上,他把这个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拒绝还是吸纳?

  “对于外来民工的态度,大家还是比较一致的,觉得宁波是一个包容的城市,在吸纳作协会员这个问题上也应该多些包容。”在当天的《宁波日报》报道中,宁波外来流动人口数量已经达到331万。

  外来民工是否可以加入作协?这个在今年的两会上引起轰轰烈烈讨论的问题,一年多前,在宁波已有了结果。

  王毅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孙久万,让他把申请、代表作品交上来,然后等待程序审批。

  与此同时,宁波作协与宁波各区县的作协统一了意见,不再因户籍原因限制外来民工加入当地作协。

  2006年2月,一张盖有宁波作协红章的会员证交到了孙久万的手里。

  对于36岁的孙久万来说,这张普通的作协会员证,让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体制外的流浪者”。

  成为作协会员后,吴秀琴“和作家陈忠实进行了交谈,知道他也是农民出生,写《白鹿原》的时候,他就是在农村里找的素材。”

  这个发现当时让吴秀琴兴奋了半天,她甚至把自己的农村经历也写进了长篇小说《有女待嫁》里。

  来宁波打工的前两年,吴秀琴一直不敢对“写作”抱有任何的幻想。她对自己的规划很简单,就是“拼着命打五年工,赚够了钱就回老家结婚生子”。

  虽然在读中专的时候,她的一些作品就已经被发表在报纸上,但是老家窘困的经济状况和领料员每月600元微薄收入,让这个湖北妹子对自己的未来不敢有太多的奢望。

  一次偶然的机会,吴秀琴看到宁波北仑区组织九峰山征文比赛,“九峰山,不是自己刚去过吗?”她试着寄了一篇散文,没想到获得了优秀奖。之后,小吴又在北仑区清风廉香征文比赛中,以短篇小说《父亲说,插秧》获得一等奖。

  “获奖后没几天,北仑作协的老师就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加入北仑作协,当时我愣了半天,然后激动地哭了。”吴秀琴后来在她的随笔《宁波印象》中这样写道:“(我的作品)经由编辑老师的修改润色,居然再陆续地发表了一些,这让我窃喜的同时,感觉宁波还是给我们这些外来人员开辟了一片精神领地。……我开始从心底认可宁波人,从心底接纳宁波人,就像他们接纳我这个外地人一样。”

  4个月后,吴秀琴又顺利加入宁波作协。在作协组织的笔会、采风以及讲座等活动中,她认识了张抗抗、铁凝、毕飞宇等一大批国内知名的作家。

  “我还和作家陈忠实进行了交谈,知道他也是农民出生,写《白鹿原》的时候,他就是在农村里找的素材。”

  这个发现当时让吴秀琴兴奋了半天,她甚至把自己的农村经历也写进了长篇小说《有女待嫁》里。

  湖北妹子如今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新的规划:她不准备再回湖北浠水县的农村了,而打算把父母接过来在宁波安家;她计划今年夏天一定要把她的那部22章的长篇小说《有女待嫁》写完,论坛上有太多的热心读者等着小说的后半截;她希望等过两年把家里的贷款还清了,能去鲁迅文学院再读几年的书,接受正规的文学教育。

  吴秀琴的笔名叫“秦钦儿”,当我们问及这个笔名有什么含义时,她捂着嘴笑了半天。“秦是春秋各半,提醒自己要多看圣贤书、多学点文化,钦字是‘欠金’,指自己现在缺钱呗!”

  吴秀琴的这句玩笑话,正是许多民工作家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

  孙久万承认,当时要求加入宁波作协,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如果能成为作协会员,那么他的作品在省级的文学评奖中获奖,就可以获得1000至5000元不等的奖金。

  他坦言:“对于一位民工作家来说,经济基础很重要。”

  在广东惠州的时候,孙久万去过采石厂,干过石灰搅拌工,铸过五金件,进建筑工地运过水泥,住的是工棚,每天的工钱30块。“活很苦,钱很少,但必须坚持。”

  按照孙久万的逻辑——只有干活才能有饭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写作。

  正因为如此,孙久万放弃了在某地文联当编辑的机会,毅然选择到企业工作。“做编辑虽然离我的兴趣更近,但每月1200元的工资并不能支撑起我的梦想。”

  在这个问题上,吴秀琴一开始并没有孙久万看得那么透彻,她甚至为了写作,一度丢了自己的工作。

  “有一段时间,因为要写一部长篇小说,写得太投入了。每天下了班做完家务,我就趴在床上写小说,写到半夜3点才睡。第二天六点半起床,花半个小时的时间把手稿输入电脑,又匆匆忙忙赶去上班。”

  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吴秀琴发现自己有些吃不消了,上班老打瞌睡。老板发现吴秀琴“主次不分”,二话没说把她解雇了。

  “当时自己的想法很天真,觉得自己如果坚持写作,每个月靠一千来块的稿费也能生活。”但结果并非如此。接下来的半年里,准备靠写作生存的吴秀琴没有一点东西可写,整天呆在家里干着急。

  “先把肚皮填饱,才能继续创作。”对于北仑作协副主席乐胜荣老师的这句忠告,小吴一直记在心里。重新找到工作的吴秀琴,暂时停止了小说的写作。尽管有些不舍,但是她觉得,这也是一种积累。

  “我的目标还是文学,只不过现在需要绕一点远路,因为没有捷径。”

  吴秀琴说,她现在发现和客户打交道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说不定以后都会有机会写到她的小说里。

  孙久万说,他的写作,“一定程度上是在为工友们圆梦”。

  “他们渴望别人能够了解他们的生活,能倾听他们的心声,他们希望能看到属于他们的故事,我愿意成为他们的写手。”

  直到现在,孙久万还会时时怀念他曾经的那些工友,他用他的诗,记录下了工友们的模样。

  “打工的人/手暖亲人的叮嘱/躲在架子床上/蚊子的歌声绕过耳畔/窗外月光思念着家乡

  打工的人/挥动青春的双袖/生产隆隆的音响/成品的光芒四处荡漾/他们的汗水其中深藏/一个无月的夜晚/一段流浪岁月里/我看见他们眼眶青黑的模样

  打工的人/在出粮的日子里歌唱/他们手捧清瘦的纸币/伫立绿色邮筒的两旁。”

  诗里的人、物、环境,都是孙久万所熟悉的。

  在建筑队打工的日子,连续干三天三夜是经常的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并不是孙久万的强项,能撑下来靠的是“工友们的照应”。孙久万说,自己对他们唯一的回报,就是把工友们的生活、心声都写到他的诗歌、小说里。每次在小说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工友们都会憨憨地乐上半天,这让孙久万明白了他需要为谁写作。

  孙久万说,他的写作,“一定程度上是在为工友们圆梦”。

  “他们渴望别人能够了解他们的生活,能倾听他们的心声,他们希望能看到属于他们的故事,我愿意成为他们的写手。”而加入宁波作协,恰恰为孙久万的这个梦想提供了一个展示的平台。

  现在,孙久万在慈溪的一家企业负责内刊的编辑工作,已经成为一名白领。但一有时间,他还是会到工厂的车间里转悠,找工人们谈心,观察他们的生活,然后写进自己的作品。他还在慈溪组织了一个民工文学圈,许多人在他的影响下也加入了慈溪作协,甚至是宁波作协。而孙久万自己下一个目标,则是全国作协。

  “我在赶路,心中装着一个美好的梦想,别把梦惊醒。”在孙久万的散文里,那个曾经遥远的梦正离他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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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余华 李月红 2007-3-29 浙江日报000102007-03-2900019;浙江日报000102007-03-2900015;浙江日报000102007-03-2900016;浙江日报000102007-03-2900017;浙江日报000102007-03-2900018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