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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2月28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电子档案背后的农村发展观
本报记者 童颖骏 武义县报道组 周关河
  修改《武义县农村低收入群体分析报告》,是鲍晓鸣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项工作。

  这位去年8月才返乡工作、就职于武义县农办的农学博士,在分析报告中指出,农村比较发达乡镇中的困难群体,往往容易被忽视。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份将被用作县扶贫工作“决策依据”的报告,消除了“模糊分析”,建立在针对普查数据的科学分析之上。

  去年底,武义县历时2个月、动用近3000名调查人员,对全县100340户农民进行了入户调查。这次涉及近28万人口的“农户基本情况调查”,以及由此建立的10万份农户电子档案,使建设新农村有了一个最基础的信息。

  摸清10万农户的“家底”

  登陆“武义新农村建设农户调查系统”,使用“数据查询”功能,几秒钟后就得到了以下数据:截至2006年底,全县农户拥有手机84862部,拥有小轿车1760辆。

  再敲几下键盘,农户手机和小轿车拥有量的“分乡镇分布数据”,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如果你在异地开会,需要使用武义农民的相关数据,可以使用该系统的远程查询功能。” 鲍晓鸣说,信息组合功能的利用,例如,查询同时符合“以传统农业生产为主”和“小学文化程度及以下”条件的农民数,是以往手工档案所难以实现的。

  “农村经济结构究竟是怎样的、农民就业趋势如何、欠发达乡镇农民增收的办法是什么……系统数据量非常大,是有待进一步研究和利用的信息富矿。”县农办在使用的,正是涵盖了武义10万农户基本信息的“电子档案”。

  被视若“珍宝”的,还有一份完成于去年底的《武义县农户基本情况调查报告》。调查人员认为,县里至少20年没有出现过如此完整的资料。即便是一些国家级的“三农课题”,也很难覆盖一个县的范围,“一般是驻点调查一个村或是一个乡镇。”

  农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农业发展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什么?开展新农村建设,需要注意些什么?2006年8月,武义县委托中南民族大学进行了“新乡土中国——武义新农村建设模式研究”。县里有工作人员参与了研究,但心中的疑问一直难以了却。

  9月,为进一步掌握本地最基层的“三农”信息,武义县决定,结合全省开展的“村庄基础设施与公共服务事业现状调查”,进行针对全县农户的基本情况调查。

  近3000名工作人员历时两个月、走访全县10万农户28万名农民后,武义“三农”情况的“底数”得到真实展现。

  这次调查涉及的内容,主要包括农村劳动力年龄、文化程度、健康状况、就业现状与意向、外出劳动力就业地点、住房情况、参加农村社会保障情况、收入来源、生产经营情况等,共包括6大项、83个子项目。通过调查,武义县建立了农户基本情况电子档案,初步摸清了10万农户的“家底”。

  通过对“农民档案”的分析,大量数据化信息呈现在决策者眼前。例如,农村经济结构趋向多元化,务工收入成为当地农民增收的最主要因素,农民就业多元化,以批发零售业为主的“超市经济”已成为欠发达乡镇农民增收的重要途径……这些,正是《武义县农户基本情况调查报告》的精华所在。

  武义县领导说,有了“农民档案”,相关决策就有了第一手的资料参考依据,县里可以充分利用调查成果推进新农村建设,调整工作及决策。

  “不是为了调查而调查,”武义县有关领导说,“农户信息全面建档后,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这些海量的数据。”

  “农民缺什么,我们给什么”

  全县10万农户中,只有1000多户的农产品消化渠道为“龙头企业收购”——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调查者的意料。

  有关部门开始感觉到,过去对于龙头企业带动农业发展的期望值过高。“那么多年对于龙头企业的支持,方向是否正确?”

  现任武义人大办公室副主任的金福喜,谈起“农民档案”饶有兴致:“很有必要研究一下,如何将企业和农民紧密地联系起来。要不然,政府为‘三农’投入不少,农民的实际收益却不大,岂不可惜?”

  武义最初的设想是,进行3000份的入户抽样调查。而一番讨论之后,为了消除抽样偏差,最细致地了解农村现状和农民需求,尽管“没有先例”,而且“量大、时间紧、任务重”,决策者还是选择“普查”作为农户情况调查的方式。

  设计一份“既有可操作性、又能反映新农村建设实际情况”的调查表格,是调查人员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初步成型后,他们向有关部门、各乡镇征询了意见,还得到省农办副主任顾益康的修改意见。

  “问卷中有一些指标,是全国农业普查都不涉及的。”尽管如此,问卷设计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紧接着,以县委副书记为组长的调查领导小组建立起来,两办、农办、档案、发改、财政、人劳社保、建设、交通、国土、卫生等部门纷纷加入。

  培养一支包含2000多人的调查员队伍,是“保证整个调查质量”的关键所在。首先,县里对省市县三级农村指导员、乡镇的农经员进行“一级辅导”,再由这些骨干在乡镇开展“二级辅导”。

  大溪口乡大溪口村的调查员梁福员对此印象深刻。50岁的他,在调查员队伍中尚属“年轻力量”;当了十多年村干部的他,面对如此细致的普查,仍然觉得“很复杂”。

  要求“入户访谈式调查”,但很多村民都外出经商或打工,梁福员就打电话,将问卷上的几十个问题一一读给对方,要求问答。“这样完成一份问卷,半个小时都不够。”

  “收入”是比较难填的选项之一。为统一填报标准,梁福员3次来到乡里开会;“就业意向、培训意向”一栏,还附了一份包含77个工种的表格,让农民挑选;至于“外出从业地点”,有时电话问不到,他就辗转询问被调查者在村里的亲戚。

  负责大溪口乡“调查审核”工作的副乡长刘根云,坚持在“复核”之后,将每一份调查问卷都亲自“查验”一遍,“有些在外开超市的,年收入毛估估肯定不止一万元”,他就让调查员“返工核实”。

  为确保调查数据的真实,大溪口乡还组织专人到外出经商人口密集的江苏省昆山市,进行了一次专项调查。个别几户联系不到的,召开了自然村代表大会,对他们的情况进行分析、填报。

  从10月开动员大会到整个12月,刘根云“天天加班”,收获是“大溪口乡的调查最具统计意义”。根据调查结果,确定的“一村一品特色经济发展规划”,已经在引导农民发展高山蔬菜、山茶油、有机茶等特色高效生态农业。

  细化对于三农问题的认识,“农民缺什么,我们给什么”,正是武义进行全县农户情况普查的目的所在。

  超越“恋土情结”的农业发展

  “户主为‘大专以上’学历者,家庭人均收入为15552.5元,户主为‘中专’的8888.7元,而户主为‘小学’和‘未上学’的,家庭人均收入仅为4570.2和2914.1元。”

  “农民档案”中显示的“户主文化程度与家庭人均收入之间的关系”,在第一时间被武义县志办引入了《县志·教育志》,获得“调查细致、资料详实”的赞许——这属于此次农户情况调查的“延伸价值”。

  而县农办研究人员最关心的,是将“准确的数据”运用到“科学的决策”中去。

  如何“将有限的‘三农’扶持资金用到农民最需要之处”,是武义有关部门一直思考的问题。这次普查之前,起草农业方面的决策时,由于有些详细数据不掌握,落笔时多少有些“毛估估”。

  例如,早就感觉到农村的就业中,兼业现象比较突出,但不清楚明确的比例构成;“促进农田向农田高手集中,促进传统农业的机械化、科技化比重”的建议,在以往决策中也曾提到过,但并不清楚农业现代化的障碍究竟在哪里。

  “恋土情结”,是对调查结果进行分析后,他们发现的一个问题。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农民,经历过自然灾害,不肯轻易放弃土地的经营权。他们保留着口粮田,甚至宁可抛荒也不愿将土地交由他人管理。

  如何既照顾到农民的“恋土情结”,又能促进农业的适度规模经营?这将是武义继去年初由农业局牵头建立“粮食生产专业合作社”之后,面临的又一决策性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结果,接二连三地出现。

  调查发现,全县100亩以上规模经营的农户,只有几十户。总体而言,耕地的规模经营面积不大,影响规模效益的发挥;70%以上的农民存在“兼业现象”,他们除了经营土地,还同时在二三产业工作……这样的情况如果持续,“采用农业新技术,发展新型现代农业,就会缺乏推动力”。

  调查还发现,目前针对农村的培训,导向性还不够强。具体表现是,大多数农民的个人职业规划意识都十分淡薄,“说不清楚到底需要怎么样的培训”。例如,驾驶员和电脑操作,是不少农民的培训意向,但以发展的眼光来看,这两者都不是长远的就业选择,仅仅是新型农民日后应具备的两种“素养”。

  当超越“恋土情结”的农业和农村发展,成为调查者的努力方向后,一些新的思路萌发了。对于农业的资金扶助,可能不如物资扶助来得有效——武义县决定探索建立新农村建设政府采购制度。按照国际公认的10%的政府采购平均节约率计算,实现政府采购后,一年就能节约财政支农资金近千万元。

  研究人员还建议,在不少农户自发外出经营商品批发零售业、“超市经济”现象突出的南部山区,政府可以在贷款政策方面发挥导向作用,解决农户的资金瓶颈问题,引导他们建立行业协会,由协会来进行大宗商品的陪送,在保证“供应食品质量”的前提下帮农户增收。

  90个人日夜兼程,使用100多台电脑,在20天内完成数据录入——高强度的电子档案建档工作,在如今看来,做的全然不是“无用功”。县农办还在设想,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做一份县级的“新农村发展蓝皮书”。

  低收入人群增收,“户户解决”

  过完年,武义大溪口乡大溪口村的农民吴建友再次踏上“寻店铺之旅”,打算在昆山一带寻找合适地点“开超市”。刚起步时筹措资金的困难,让他渴望“小额贷款能顺利些”。

  在省农办副主任邵峰看来,吴建友在农民群体中,属于“不需要政府过多操心,自发谋求发展”之列。而武义“电子档案”的重要意义还在于,帮助决策者了解另外两类人的分布情况:一类是家中没有劳动力、无法通过扶贫措施实现脱贫的群体;一类是低收入人口,主要是帮助他们提高发展能力,扶持他们实现小康。

  2002年,浙江就已成为全国第一个没有贫困乡镇的省份。在我省的扶贫工作由解决“绝对贫困人口”脱贫为主转为帮助“相对贫困人口”奔小康为主,尤其是在贫困人群分布的地域性特点日益淡化之后,另一类人,也即有一定潜力、但就业竞争力弱、搬迁成本高、单靠自身力量难以增收的低收入群体,成为扶贫工作的重点人群。

  农村的低收入群体,究竟在哪里?是什么人?他们当前的困难状况是怎样造成的?

  武义的调查发现,在农民收入中,来自一产的比例仅为15%。而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来源中,一产的比重为36.6%,特困户的农业收入更是高达50%。

  调查还发现,在特困群体中,75%是小学及以下学历,对土地和传统农业的依赖度很高。

  这也是调查者们一直强调的,“交叉数据的研究,更为重要”。

  以梁福员对大溪口村把背山和曾公村两个自然村进行的调查为例,在110户农民中,外出打工或经商的有40户,他们的经济状况近年来有明显提高。而在40户困难户中,因患有肺炎、肝炎等慢性病而不具备外出打工能力的,就有7户。

  调查中,梁福员了解到,一些身患慢性病的中青年村民,渴盼在治愈疾病后外出打工。对此,县农办负责人表示,这些调查结果,在下次县里修改农村合作医疗方案时可作为参照。

  梁福员的调查还表明,在110户农民中,一个老人单独列一户的家庭有13户。统计结果显示,特困群体中,60岁以上的老人占了一半以上。一些丧失劳动能力、子女又不肯赡养的老人,生活状况甚至不如五保户。因此,新农村建设中的“乡风再造”,也成为决策者眼中改善困难人群生存面貌的手段之一。

  大溪口乡竹翠村58岁的农民程谭标,“大字不识一个”。在乡镇干部的建议下,他在几年前开始试种高山蔬菜,如今种植面积达12亩。此次调查显示,这个原先靠伐木为生的农民,收入已达到乡里的中等水平。年前,他还买了一头小毛驴,高山运输不再“难”。

  “平均数普遍较高,掩盖收入分化的状况,将通过‘一户一对策一指导干部’的方式,得到改善。” 程谭标们的生活状况,正在验证省农办副主任邵峰的说法——解决低收入群体的增收问题,必须一户一户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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