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旺季不加班 ■
■ ■ ■ 的工厂■ ■ ■
从富阳市出发,开车不到半小时,汽车离开大路,拐上了山间的泥路,刚下过雨,山里的雾气越来越浓。烟花爆竹厂就在富阳鹿山街道三合村的一个山上。没有我们常见的那种大厂房,一小间一小间的水泥房和泥坯房错落在一大片山坡上。四周静悄悄的。
“春节前不是应该很忙的吗?”我们不禁疑惑起来。“我们不允许加班的。”对于我们的不理解,厂长方桂成反应有点急。“如果加班加点,工人的注意力会下降,体力也跟不上,产品质量就无法保证了。”
目前的烟花爆竹生产,还是以手工为主,产品质量的稳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生产者的素质,这在管理上给方桂成带来了难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立下两个规矩:一是企业不加班;二是设定工资封顶,以免计件工为了多赚钱,不顾质量赶数量。
事实上,当我们到达的时候,成品仓库已经空空如也,上一批货已经被当地的日杂公司运走。虽然产品供不应求,但是方桂成仍然不敢扩大生产规模,也不敢延长生产时间,工人们的操作也依然有条不紊。
“其实,我们的工作是非常井井有条的,生产时间有严格的划分,并不是人们所想的春节前后忙得要命,平时又闲得发慌。”方桂成说,每年的六月,是业内开产品订货会的时候,一般那个时候,厂里就会和批发公司订好供货协议,下半年的产量与主要生产品种,这个时候就基本清楚了。每年的1月至9月,厂里是见不到烟花爆竹成品的,那个时候只是生产纸管一类的半成品,弹药的生产与装料必须从10月份才可以开始,主要为了避开春天的雷雨季节,以及6月至8月的高温天气。
■ ■ ■ ■ ■ ■ ■ ■ ■ ■ ■ “火药桶”上的生产 ■ ■ ■ ■ ■ ■ ■ ■ ■ ■ ■
听说有记者来采访,几个正在食堂吃中午饭的女工害羞得躲了起来。厂里负责技术的夏国伦师傅自告奋勇陪我们去厂区参观。“夏师傅做了13年的烟花爆竹。对于富阳这样的非烟花传统产地,这样的年限完全可以算得上是资深人员了。”鹿山街道分管安全生产的包主任说。
进门时看见的那些水泥房和泥坯房就是车间。每一间都只有一个到两个工人在埋头操作。“车间与车间之间的距离尽量间隔开,每个房间的工作人员也尽量少,这样更有利于安全。”夏师傅说。他伸出手指向山坡上一指,说那些树木掩映住的地方还有车间和仓库,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之所以需要那么多间不同用途的仓库,是因为不同的原料和产品需要在不同的仓库里存放,仓库的环境要求和消防器材配备都有所不同,比如存放黑火药的仓库,必须配备泡沫类消防用品,而存放铝银粉的仓库则要配备沙一类消防用品。
虽然车间的门敞开着,但是我们却只能看不能进。夏师傅说我们穿的外套不是全棉的,会产生静电,而且靴子的扣襻处有一个小的铜环,说不准还会在空气中产生火花,而在粉尘堆积的拌药车间,一个小火星说不准就会引起爆炸。
仔细一看,每间房子门前的泥地上,果然都插着一根带球的不锈钢管,夏师傅说那是工人进车间前用来释放身上所带静电的。放眼望去,厂区最高的“建筑”就是两根避雷针。
“一到下半年,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一个普通的‘开年红’烟花,就分内、外筒制作,内筒火药与外筒火药的生产与安装(内筒的火药决定了烟花的花色,而外筒火药主要用于发射)过程,任何一个环节都要小心翼翼。”或许因为没让我们“进门”,夏师傅有点不好意思,又向我们解释了一下。
■ ■ ■ ■ ■ ■ ■ ■ ■ ■ ■ ■ ■ 晚上总睡不稳 ■ ■ ■ ■ ■ ■ ■ ■ ■ ■ ■ ■ ■
方桂成夫妇俩的睡眠都不太好。“做这一行心理压力太大。天打雷睡不着觉,怕引爆火药,刮风了怕屋顶吹落瓦,下雨了怕仓库里的产品受潮。”方桂成的老婆说。
烟花爆竹行业的技术含量不算很高,但是安全意识绝对需要很强。只要发生一起安全事故,立刻“一票否决”,厂立刻会被关停,是不容许出错的行业。夏师傅指着一位正在圈纸筒的女工说,“就拿这个纸筒来说,纸可以斜绕,也可以直绕,斜绕的结构松散,弹药炸开时就容易将纸管炸开伤人。而直绕费工时多,一根管子的工资成本就可以买半根斜绕管了,而且纸张用量也提高了。但是这些成本不能省。”
我们平时看见的那些红红绿绿的散开来的、非常漂亮的烟花珠子,在生产过程中就像一粒粒的糖豆丸子,被装进烟花内筒。夏师傅说,这些都是化工材料配制而成的,如果原材料质量不好,在生产过程中也会引起自爆自燃。
方桂成已经养成了习惯,原材料都用最贵最好的,不是他不在乎钱,实在是害怕。
■ ■ ■ ■ ■ ■ ■ ■ ■ ■ ■ 生意好却越做越怕 ■ ■ ■ ■ ■ ■ ■ ■ ■ ■ ■
方桂成也算是个老“烟花人”了。1994年以前,他在富阳的一家引线厂里做烟花引线,此后他开始做烟花成品。最开始做两响炮,现在做大烟花,产品主要在周边地区销售,产值从当初的几十万到现在的五六百万,在烟花行业里属于“中小户”。
方桂成说,做烟花爆竹这一行的好处是不愁产品销路。他刚办起烟花厂时,就碰上了全国的烟花爆竹禁放风潮,当时,全国很多城市都向北京看齐,禁止在春节期间燃放烟花爆竹,即使在那个时候,虽然销售困难一些,但是仍然卖得出去,毕竟放烟花爆竹是民俗,特别是农村地区,结婚、盖房上梁都需要的。后来,很多地方都“禁改限”了,生意就更加好做了。
但是方桂成也有担忧,他告诉记者,去年省政府出台了相关文件,他分析后,觉得政府是在鼓励烟花爆竹企业产业升级,那些规模小、主要生产内销低档次产品的烟花企业,今后很有可能会被淘汰。“所以未来怎么样,还很难说。”
方桂成的企业目前还没有生产A类产品(就是国际烟花节上施放的那类高级烟花),生产规模也不算很大。虽然,当地政府鼓励方桂成去申请A类生产证,但是他自己一直没有勇气把生产规模做大。1999年,有一家宁波企业介绍他和日商合作,日方来这个小山村考察老方的企业好几趟,最后觉得老方的厂地理位置合适,生产规范,同意合作。面对这个改变企业前途的机会,方桂成却放弃了。“当时国内其他烟花爆竹产区刚好发生了几起爆炸事故,老婆和儿子都投反对票,不同意我做出口。”
方桂成说,生产规模一大,势必对管理水平的要求会提高,如果管理跟不上,就会出安全的乱子,这样的后果他是承担不起的。
我们感到,方桂成还是有一丝遗憾的,毕竟,他一辈子都在从事这个行业,而且他也已经看到了这个行业的产品总是被人需要的。
我国是烟花爆竹的发源地,燃放烟花爆竹的习俗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前不久,“春节是否要申遗”成为热门话题。春节申遗是为了民俗的保护与传承,而燃放烟花爆竹,无疑是一种生命力顽强、极具文化色彩的民俗。然而,要保护与尊重这一民俗的成本却不可谓不高,尤其是随着科技的发展,城市密度的提升,以及经济水平的发展,烟花爆竹带给人们喜气吉祥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烦恼。于是,有了烟花爆竹禁还是放的争论。
在采访中,我们深深体会到,一个烟花爆竹,从工厂到零售终端,再到消费者手中,无论生产、运输、存储,还是安全燃放,各道环节都要确保安全,是一个牵动社会方方面面的系统工程,其间,有许许多多人为此付出了辛劳与努力。
爆竹声中一岁除。当你放烟花爆竹时,不要忘了,文明施放烟花,也是我们对所有为此付出辛劳的人的一种尊重,也是对文化习俗的一种保护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