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叹气女主人的

　　“表弟”

　　1月24日，坐了两个小时的快客，记者到了淳安县城的千岛湖镇。一打听，到常宁村还有近50公里的路程，出租车要价120元，到车站坐中巴车车票13元，但是最少要一个半小时。

　　当坐上中巴车，记者就后悔了，因为来的时候，胡姚文妻子在电话里说，下午他们娘儿三个可能要赶到千岛湖，搭朋友的车到杭州做检查。丈夫胡姚文在镇上为人家做泥水工。

　　一路忐忑地到了常宁村，问了一下站在村头晒太阳的大婶，她很热情地给我领路，指着一幢没粉刷的三层楼说，那房子就是了，门口那个就是胡姚文的老婆。

　　胡末娣正在自家门口的晒场上翻晒番薯粉，她知道是我，就举着右手说：“这只胳膊接回来（指做过再接手术）后，只能拿一点很轻的东西，左手握不起拳头，拿不了东西，双手连一小脸盆水都端不起来，洗脸的毛巾也拧不干。”

　　她跛着一只脚走过来，转身指着晒席上的番薯粉叹着气说，这四百多公斤番薯粉是家里的唯一口粮，山上和地里都种着番薯，但番薯粉不能像别人家一样拿去卖钱，因为家里没有种稻谷，只能用一斤番薯粉换一斤的大米或面粉来做口粮。

　　过去，丈夫到附近的村庄为乡亲们造房子做做泥水工，每年也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加上自己在外面打打工，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去。可是，自从遭遇了这件事后，这个家就不行了。先不说这10多万元的债怎么还，就是年前的这个年怎么过也不知道。

　　女儿胡俊孪坐在家里，正用左手练习写字。自从出事后，她就没去过新学校，尽管学校给她保留了学籍，但是，她担心自己过完春节还能不能去上学，一是自己的右手里面的钢板还没取出来，右手臂连上下左右都动不了，僵硬得没有一点知觉，现在还在治疗。二是父亲帮别人家每干一天活挣30元钱，还不够家里开销，自己读高中的学费，还不知道从哪里来。

　　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胡末娣那位朋友打来的，要他们下午先到县城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6点搭车去杭州检查。于是我建议，反正今天要去县城，那还不如早点去，还可以去有关部门走走。

　　坐上县城的中巴车，我和胡末娣商量好，我们先到残联看看，我的身份是她的表弟。

　　热心大姐说了

　　一大堆救助政策

　　快4点的时候，我们来到了淳安县残联，办公室的杨樟梅大姐热情地让我们先坐下来慢慢说，这时，她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开水，尽管没有茶叶，但热气腾腾的，捂在手里很暖和。

　　听了胡末娣说的情况，这位大姐给我们每人拿了一本浅绿色的《扶残助残法规政策选编》，这本册子是2006年11月由他们残联编印的，里面有13个相关的法规政策和文件。她说：“按现在你说的情况，至少在医疗、就业、上学和基本生活等五个方面可以得到扶持、资助、补助、减免和奖励的相关政策。”

　　她索性给我们做起了参谋，举了个小孩上学的例子，她说如果你女儿或儿子符合残疾标准的，就可以享受残疾学生的补助和奖励政策，比如考取中专等学校的，给予一次性800元到2000元的补助，如果还获得省、市级优秀毕业生的，另外再给予1000元到2000元的自强奖学金。哪怕这两个小孩不符合残疾标准的，只要你胡末娣符合残疾标准的，家里的年收入又达不到最低生活保障线的，同样可以按照残疾人家庭的子女给予两个小孩补助，而且从小学到大学都有。

　　在民政系统工作了十几年的杨大姐建议，现在你们三个人先去看看是不是符合条件办《残疾证》，并告诉我们一整套的办理手续。她说：“以前办理手续比较简便，这几年对残疾人的优惠政策比较多，来办理的人也多，现在程序上要求比较规范。”

　　她看我在一张白纸上记录申办程序，就笑着说：“不用记了，我给你们去复印一下”。刚走到门口，她又折回来，问胡末娣：“你有没有带身份证或者户口簿，顺便给你们多复印两份，也省得你们去其他地方领表格的时候再复印。”

　　从残联出来后，我们约定第二天先让她丈夫到村里提出申请和开具证明，再到梓桐镇残联领填表格，等他们从杭州回来后，直接到医院去体检，这样到周六前就能办出来了。

　　备好申请材料

　　已凌晨两点

　　晚上7点多，胡姚文才回到家，我在电话里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还有明天的安排。他说马上给雇主打电话，把明天的假请了。另外，也和村主任打声招呼，要村主任明天上午先不要出去。

　　一算，明天路上来来回回有得我们跑了。为了减少花在路上的时间，晚上，我不得不找到县委报道组叶良喜，让他想办法找辆车子，当然，为了不影响整个实验结果，要求不要暴露我和他的身份，更不能提前打招呼或者通风报信，他只负责领路并“躲”在车上不出面，因为这位在报道组工作多年的老兄在当地人头都很熟。好在他了解了我的意图，表示全力支持，躲到幕后坚决不露面。

　　同时，我也做了些准备，从三个人办《残疾证》的申请，到向镇政府和县民政局申请最低生活保障，再到申请应急生活救济和向县慈善总会申请救助，一共7份申请材料，甚至连村委会的证明都按照不同申请内容拟好了，等这14份书面材料准备好后，已是凌晨2点多了。

　　第二天7点，我就找招待所商务中心的人员，拜托打印一下材料。7点半，我和叶良喜准时出发，前往常宁村。

　　我们赶到村里快要9点了，车子停在村外面的公路上。村主任胡姚方正在家门口给摩托车添润滑油。一见我们，就问胡姚文：“昨天晚上，你说今天有亲戚要来找我办事，你说的就是他？我怎么不认识，办什么事？”红着脸的老实人胡姚文“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我马上把要说的情况接下去，村主任让我们进屋，开始看我们的材料。最后，他在证明上一一盖了章，签了“情况属实，请组织给予解决困难”等字样，然后对我说：“我要出去办事，镇里我就不陪你们去了，胡姚文他不会说话，你多帮着点。他这个家啊，你也看到了吧，我就不多说了，这次这些事能办成一件也好的……”

　　不晓得国家

　　还有这么多好政策

　　一路上，胡姚文和我嘀咕，能办成吗？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政策，也没想过要去问问。平时看电视，只知道向报社、电视台求助，指望拿到一些社会捐的钱。政府也有这样的救助？胡姚文抱着材料，看着我，一副很怀疑的样子。

　　我说能不能办成，要看符不符合条件，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有困难先找政府，找这些部门应该没错。

　　我们到了梓桐镇政府，走进门上挂着民政和残联两块小牌子的办公室，助理员王苏州接待了我们，听了我们的情况和想法，看了材料。他说，他是民政工作的办事员，如果胡姚文一家参加城镇基本医疗保险或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每人每年医疗费3万元以上部分就可以得到35%的补助，最高不超过1.5万元，14万多元的医疗费中，三人一共可以得到1.75万元补助。根据现在没有参加合作医疗和家庭困难的实际情况,他得向县社会医疗救助管委会汇报一下，看能不能给予补助。

　　关于申请应急生活救济，他收下了申请报告和村里的证明。他答复：现在正在统计审核“春风行动”的救济对象，他的情况符合特困户的补助条件。

　　对于申请最低生活保障，他说这个申报没有具体指标，原则上是应保尽保，但是，办理的程序和时间要严格一些。先向村里提出申请，由村里对申请户进行收入核算，像包括养猪、养蚕、茶叶、番薯粉和打工挣的钱等等都算收入，看是否达到今年当地农村每人每月134元的最低收入标准，再交到镇政府审核，在村里张贴布告向村民公示7天后，再由镇里统一向民政局申报。一般都在每年的六七月办理。申请报告和证明他先收下，能不能作为特殊情况办理，他要汇报了才能知道。

　　王苏州告诉我们如果符合最低生活保障的条件，不但每月可以得到政府对收入不足的部分进行补助，而且他两个孩子的中小学以及高中阶段的教育，就可以按照贫困生待遇享受免费入学的政策，另外还有很多补助政策。

　　老王告诉我们，和他同办公室的镇残联办事员徐朝生上午到村里办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让我们下午再去好了。

　　走之前，我们把三个人的申请和村里的证明请他转交给老徐。老王满口答应，让我们放心，还给我们一份向县慈善总会申请救助的证明上签了意见盖了公章。他说这个镇民政办的章有时要比镇政府的章好使，让我们直接把材料给县慈善总会就可以了。

　　晚上这家子

　　传出久违的笑声

　　11点10分，我们赶到了县民政局。在帮扶中心办公室，我们从王兆祥口中得知了最低生活保障办理程序和镇里的老王说得差不多，他还特地去拿一份材料给我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向他咨询。

　　在他办公室斜对面就是慈善总会，办公室主任胡秋美看了我们的申请救助材料，让我们明天把三个人的病历和发票复印件给她。她说救助的钱尽管不会很多，但是能帮尽量帮，能帮多少是多少。

　　中午快12点，我们吃了个便饭。胡姚文便匆忙地坐中巴车赶回去了，下午他要做三件事：先到镇里领三张申请办理《残疾证》的表格填好，回到村里盖好章，再回到镇里签好意见盖好章。胡姚文告诉我，好在镇政府离村里只有6公里的路，坐中巴车只要2元钱。只要镇残联的人员在，办这些事没问题。

　　25日下午，镇残联的徐朝生如约等在办公室，胡姚文按照计划很快办好了三个人的申请表格。晚上，妻子三人杭州检查回到了家里，吃上了胡姚文烧得热气腾腾的饭菜。隔壁的乡亲听到了这家人久违的说笑声。

　　就怕鉴定医生不在

　　26日一早，胡姚文就到房东家干活去了，他告诉妻子今天要晚点回来，要把昨天的活给赶上去。

　　胡末娣带着女儿和儿子三人赶往县城，直奔县第一人民医院，找一位名叫徐叙义的医生，这是有关部门指定的肢体残疾的鉴定医生。如果早上能碰到他，那三个人就可能鉴定完，当天还来得及到县残联办证。如果一早碰不到，那就要再跑一次。三个人来回就要72元车费，还有其他吃盒饭的钱。这对胡末娣来说，就意味着丈夫在这么冷的天里三四天的活就白干了。一路上，胡末娣唉声叹气，不停地说：“那个医生在就好了，那个医生在就好了。”

　　等找到了鉴定医生，胡末娣才安静下来。医生认真地查看他们三人的双手和脚上的伤疤，问了一些情况，不到一个小时，结果出来了。她和女儿属于二级肢体残疾，儿子不符合肢体残疾的标准，收了两个人的鉴定费一共60元。

　　不要小看

　　这两本《残疾证》

　　走出医院，三个人也舍不得坐出租车，我说：“我来出，淳安县城‘打的’最便宜了，起步价才2元，到县残联也就是个起步价。”胡末娣劝我别打了，反正也离得很近的，走过去好了。

　　给我们办证的，还是前天的杨大姐。她问几个符合，“就我和我女儿两个。”胡末娣边说边从一次性的塑料袋里，往外拿表格、鉴定书、身份证复印件和照片，杨大姐接过来麻利地填写、贴照片、盖钢印，不到10分钟，两本《残疾证》就办好了。她把证交给胡末娣说：“你不要小看这两本证，像你女儿的康复、读书和就业等都有一定的保障了。你自己以前不是开过小饭店吗，现在再去开的话，有贷款等各方面的优惠。现在你们一户家庭两个人残疾，还有其他基本生活的补助等更优惠的政策。这些我给你们的本子里都有的，让你女儿回去好好看看，是怎么申请的。”

　　回来的路上，镇里的老王打电话告诉我，“春风行动”的那两项补助镇里定下来了，胡姚文家作为特困户给予1000元补助。

　　女儿说了，

　　要用反手写这份申请

　　1月29日，胡末娣给记者打来电话，问最低生活保障的申请怎么写。本来说好，我回来后把给县民政局的那份报告修改一下，打印出来给她寄过去的。她在电话里说，等不及了，她想尽快向村里提出来。

　　我问那谁来写？

　　她在电话说：“我女儿啊，你不要看她右手动不了，左手只有两个手指头，现在她用反手写的字可漂亮了，我女儿说了，就用反手写这份申请。”

　　那自信的声音听起来让我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