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电视画面上庆祝他80岁生日的浩大人群,菲德尔·卡斯特罗也许会想起1956年圣诞节,他带着12个人在古巴登陆。
那时候,岛国古巴在巴蒂斯塔统治下,有权势的人靠色情业、赌场和贪污公款发财,哈瓦那大学遭查封,抗议者遭暗杀、尸体肢解后交还他们的父母,或者干脆扔进垃圾堆,在烈日下慢慢腐烂……
病中的古巴领导人卡斯特罗见证了一部与《百年孤独》中马孔多一样的寓言,只是他生长的拉丁美洲没有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而是展现出充满乐观色彩的现实。
“小学生”
作为南方共同市场首脑会议的特邀贵宾,卡斯特罗出席了7月20日至21日在阿根廷举行的会议,这是他8月突然生病入院前参加的最后一场国际活动。那次,他在阿根廷掀起一股热潮。
会议结束后,卡翁与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参观了昔日战友切·格瓦拉的故居,又出现在街头一场5000人反美游行的前列。他发表了3小时演讲,问了人们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有商品和服务全球化,没有拉美团结的全球化?”人群向他欢呼:“Ole!Ole!菲德尔!”
“Ole!”可以译成“来吧”,传递着说话者欢欣鼓舞与期待交织的情感。这种感觉弥漫在会议过程中的每一刻,没有人谈论美国支持的美洲自由贸易区,而查韦斯则公开发出“美洲自由贸易区去死”的呐喊。巴西总统卢拉·达席尔瓦、阿根廷总统内斯托尔·基什内尔以及所有到会的总统们也在台上憧憬着一个拉美团结、没有美国参与的未来:那时,拉美成为多极化世界的一方力量。
这批拉美国家领导人最年长的卡翁笑眯眯地坐在台下,他说:“我在听你说,像小学生一样。”
“地图”
而在美国人眼中,卡斯特罗是那些与会者的“教父”,那次会议是“华盛顿敌人的聚会”。所以,当卡翁病倒后,美国媒体迫不及待地猜测他得了哪种绝症,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即便卡翁仍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古巴媒体上。
不过,以2006年拉美局势观察,这种怀揣恶意的期待显得相当无聊。
从白宫向南方望去,2002年以前,“噪声”只来自加勒比海一隅的古巴,似乎只要等待卡斯特罗慢慢老去,“后院”就将清静;而现在,墨西哥与美国边境布拉沃河以南,亲美政权屈指可数。2006年10多个拉美国家大选,多数国家的左派候选人击败美国支持对手当选。
去年12月,左派候选人埃沃·莫拉莱斯在玻利维亚选举中击败美国支持的对手当选总统后,第一次出访去了古巴。在那里,卡斯特罗难抑心中喜悦,告诉莫拉莱斯:“地图正在改变”。拉美民意调查所6月发布的数据支持这一论断,拉美超过5亿人口中,60%的民众反美,只有34%相信美国在这一地区确实保持着领导地位。2006年,查韦斯轻松连任委内瑞拉总统、丹尼尔·奥尔特加在尼加拉瓜获胜、拉斐尔·科雷亚赢得厄瓜多尔总统选举、米切尔·巴切莱特当选智利总统……都是这种民意的体现。
团结
其实,对经历过多次拉美革命的美国而言,一些国家出现反美政府并不可怕,而且眼下也没有哪个拉美国家完全复制卡斯特罗的主张。美国真正害怕的是,卡斯特罗虽然疾病缠身,却再度焕发出偶像的力量。
就像英年早逝的切·格瓦拉成为全世界游击战士的象征一样,卡翁也成为拉美世界反美象征。他可能让反美浪潮集合起来,形成一个循环:政府反美,因为民众反美;反过来,民众因为政府反美而更加反美。这将是古巴革命的翻版。
美国一些批评家把这一切归咎于布什政府忽视拉美的外交政策失败,认为“卡斯特罗是美国失误的最大受益者”。这说到底还是殖民主义思维方式——拉美不是美国任性的孩子,因为拿不到糖块而叛逆,卡斯特罗也不是一个天生为反美而反美的人,他当年曾做客华盛顿,与美国代理国务卿一起用晚餐,喝香槟。
必须承认,虚构的悲伤宿命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拉丁美洲不会像马孔多那样永远贫穷下去,最终沉沦。《百年孤独》作者马尔克斯几十年前说过,孤独是马孔多毁灭的原因,而孤独的反义词是团结。
反美如今成为拉美团结的契机和纽带,卡斯特罗于是不再孤独。这与美国无关,与觉醒有关,这只是早晚问题。黄恒
(新华社供本报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