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运会采访期间,笔者偶然碰到了李玲娟,她曾经是中国射箭队的骄傲,1984年她18岁时,就打破4项奥运会纪录,为中国夺得洛杉矶奥运会银牌,这个成绩至今无人超越;如今,她以中国援外教练的身份执教卡塔尔女子射箭队,已经40岁的她独自生活在陌生的阿拉伯国家里,体会着理想和现实、国家和个人之间的差距和矛盾,演绎着一个中国外教与众不同的人生故事。
当笔者与李玲娟见面时,她刚开完卡塔尔射箭协会的总结会回来,“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比赛都打成这样!”卡塔尔女队在亚运会上的糟糕表现,让李玲娟有点郁闷。这位昔日叱咤一时的神箭手,在多哈的土地上,竟然调教不出一个像样的箭手。
李玲娟手下一个主力队员叫娜达,美丽的娜达是亚运会的标志性人物,遍布多哈的亚运会海报里,在卡塔尔甚至所有海湾国家里,娜达都是女性运动员的代表。然而,娜达的成绩实在不敢恭维,在亚运会女子射箭的个人比赛,娜达在预赛第一轮就被淘汰。“她的训练成绩本来就不好,亚运会之前,她两个多月都没有训练,你说她不被淘汰谁被淘汰。”说到这,李玲娟显得很气愤,运动员出生的她,最看重的就是成绩。“比完赛我都不好意思在射箭场呆着,这场上有多少熟人,中国的、朝鲜的、韩国的、中国台北的,起码有20个我认识的教练。我带的队员打成这样,他们带的队员冲金夺银,你说我好意思吗?”李玲娟心里实在不甘,但是,在多哈,她找不到实现理想的土壤。
卡塔尔射箭协会告诉她,她无权挑选一个运动员,所有来训练的队员都必须自愿。她也无权要求运动员在规定的时间训练,她只能按照训练表,在规定的时间等着队员到来,队员来了,练两个小时;队员没来,她等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离开。当然,卡塔尔射箭协会也没有对她的执教提出任何要求。“这是不符合竞技体育规律的,竞技体育要出成绩,就一定要保证训练时间和质量,但女性运动在这里的现状,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如此训练方式也让李玲娟的生活变得十分悠闲,“说了恐怕你不相信,三个月时间只训练15天,每天2个小时,其他时间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这在中国简直无法想像。”在多哈这样的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场所,整个国家开车一天就能走遍,李玲娟的业余时间只能在房间里度过。“当初体育总局说卡塔尔需要援外教练,我没多想就来了,可到了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孤独和考验。”
2002年5月,是李玲娟到多哈的第一个月,现在回忆起来,依然让李玲娟苦不堪言。那一天,卡塔尔射箭协会将语言完全不通的李玲娟接到多哈的一个宾馆住下,没有留一句话就离开了。这一住就是一个月,没有人过来看她,没有人给她多哈的地图,没有人给她工作任务,没有人告诉她去哪里买手机卡。那一个月里,李玲娟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说中文,没有说英文,更不会说阿拉伯语。“我几乎被憋疯了,我不知道到底将会发生什么,那简直就是我人生最痛苦的一个月。”李玲娟说。
一个月后,终于有人来了,李玲娟被带到卡塔尔女子运动委员会,正式出任卡塔尔射箭队女队的总教练。第一次带卡塔尔队员训练,李玲娟很兴奋,那一天,太阳很大,天气很热,可李玲娟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可是,训练大概半个小时后,李玲娟突然眼前一黑昏倒过去,当她醒来时,队员正用凉水泼她的脸。这件事让她羞愧不已,她心想:“中国派来的教练第一天就昏倒,真是丢脸丢大了。”事后,她才得知,很多其他国家来的教练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因为这个热带国家一年有8个月夏天,而许多时候只要在阳光下直晒半小时以上就能让人倒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李玲娟在多哈已经生活了4年半。刚来的两年里,她只带一个运动员训练,而最多的时候,她也就带过7个队员,而且大部分队员都是练两个月就再也不来了,而现在,她手下也只有三个队员。
如今的李玲娟,已经慢慢习惯了这里的慢节奏生活方式,她的心也变得非常平静,“人活着有时候不一定要追求太多,顺其自然就好。”李玲娟到多哈时已经36岁了,那时候她单身。4年之后,40岁的李玲娟仍然单身。家里人一直催着她,让她回国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我一直跟父母说,顺其自然吧,我这个年龄,对爱情已经太冷静了。”于是,李玲娟这个40岁的单身女人,就这样在多哈“飘”着,“我已经独自撑了这么多年了,不再习惯于凡事听从别人的意见,或许正因为如此,多哈还很适合我呢。没有人管我,没有人给我压力,就这样也挺好。”
早在2003年初,李玲娟就在多哈买了一辆汽车,无聊的时候,李玲娟会开着她的车,去看看沙漠落日,拍拍照片,有时,她也会约上几个朋友到酒吧里疯狂地蹦上几个小时,而更多的时间,她都呆在家里。面对未来,李玲娟说:“如果有机会能为北京奥运会工作,我还是很想回国,但也许有一天,我会去另外一个国家。”但至少现在,她还将在多哈继续着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