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夜要比云和老家晚一个多小时。山里的夜特别安静，院子里，两只看门的大狗偶尔传来几声狂吠。

　　汤良川的心情却不能平静，人在基地边转悠，心里却在琢磨明年的又一个大动作——前几天，他和张祖金等50个在元坝区的云和农民组成了一个异地开发队伍，和元坝区的林业部门签订了一份协议，投资1250万，实施组团开发建设400亩的黑木耳生产示范基地，需要耳棒2000万节。

　　“我们一定要和林业部门签这么一份合同，有了政策保证才能保证材料的供应。”在我的面前，是一个敢和政府官员面对面讨价还价的农民。

　　和政府官员打交道的本事，是汤良川在湖北学会的。“在湖北考察那会儿，我看到发展香菇很有潜力，就在镇里的招待所，连夜给栗溪镇政府写了满满三页纸的开发食用菌意向性报告，那是我第一次给政府写开发报告。”

　　一个香菇袋成本是多少？长出的香菇可以卖多少钱？成本多长时间可以回收？在报告中，汤良川把种香菇这本账仔细算了一遍。

　　第二天，汤良川上交报告不到半小时，镇长就特意派车子把他接到镇政府，希望他留下来负责开发代料香菇的种植和销售。面对政府官员的盛情邀请，老汤提出了三个开发条件：一是为支持农民种植，政府要创造条件为农民提供300万的银行贷款用于成本的采购；二是减少农民的税收，种一袋香菇包的税由原来的3毛降为1毛钱；三是镇政府需要帮助在全镇17个行政村推广200万袋香菇包的种植量。

　　老汤说，第一次和政府谈条件，心里还是挺紧张的，但是要想做事就要敢于谈条件，只有双方都有优惠，生意才能做得下去。

　　没想到镇领导出乎意料得爽快，同意了汤良川所有要求。接下去，栗溪镇的财政收入用三年时间超过了300万元，在全市的经济实力排名中由过去的第54位上升至第4位，栗溪镇成为荆门市最大的香菇交易市场。

　　“后来，区里开经济工作会议，他们都让我坐在区长旁边。”慢慢地，老汤倒是在这些会上听出了些名堂。“有一次，我发现他们讨论明年农村要推广种什么经济作物，参考的都是过去一年的价格。我就琢磨了，农业这东西不应该是计划什么推广什么，而应该让农民根据市场的情况，自己去选择，政府只能做些引导工作。”

　　这一次，老汤壮着胆子在会上发了言，会场上特别安静，随后有领导发言，愿意接受老汤的意见。

　　汤良川猛然意识到，和政府官员打交道有很多“好处”——通过与他们的交谈，可以了解到相关政策的变化，也可以用自己的想法去影响他们的思路。因为能与政府打交道，老汤甚至还有了一个“官衔”——云和县“驻湖北荆门市综合开发联络处主任”。

　　如今的汤良川，已经学会了在饭桌上和官员们应酬自如。虽然对他自己来说，仍然更喜欢吃三块钱一碗的鸡汤面，感觉“吃着更爽口”；还是喜欢和村里的农民一块坐在院子里聊天，“觉得更放松”。

　　汤良川仍有着农民最朴素的愿望。他希望再多赚点钱留给儿子，“他从小跟我闯荡，吃了很多苦。”老汤希望爱人和儿子能多在四川陪陪他，但是考虑到这边太苦，一年中只让他们在这呆半年。

　　再过几天就要开始准备明年的菌种培育，这是汤良川一年中最忙的时候。不过不管多忙，老汤还是传统地认为，“年还是一定要回老家过的”。

　　汤良川组团开发的最大的一块基地，在元坝区虎跳镇的南斗村，240亩一整片，共投资700万，从这块地望下去就是一路奔腾的嘉陵江。

　　汤良川说，像这样成片平坦的土地在山里是很少见的，光给240亩地里的棒子钻口产生的木屑，就可以做成10万袋黑木耳塑料包，聪明的“云和师傅”们正准备用这些木屑进行袋料黑木耳的培育试验。“这些都是资源，一点都不好浪费的。”

　　可以想象，明年的春天，这里将会有700多个工人同时在基地点种，那场面一定比奔腾的嘉陵江来得更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