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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3版:新闻周刊·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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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实低保户样本采集
· 防止“证件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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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0月26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我的一周“低保户”生活
■本报记者 庞 承
  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部分。近年来,各级政府加大资金投入和监管力度,有力保障了城乡困难群众的基本生活。城乡最低生活保障,已成为社会保障体系中的重要一环。

  据了解,低保标准是根据各地的困难人群实际生活需要、当地上年商品价格指数、整体生活水平等因素,采用“恩格尔系数法”或“市场菜篮法”,测算出的当地的最低生活标准。凡家庭人均收入不足最低生活保障的部分全部由政府给予补差。

  而在目前的物价条件下,最低的生活保障标准能让你过上怎样的生活呢?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身体验一下——

  出乎意料,11岁的儿子十分雀跃地赞同我的主张。他“通情达理”地说,他只要每顿吃方便面就可以了,因为我们平时不准他吃。

  按照杭州几个主要城区的城市最低保障金标准,单人每月320元,二人家庭,每人每月300元,三人家庭,每人每月280元。不足这个标准的部分,都由政府补足。

  按照这个标准,我们一家三口每月总生活费用为840元。我们算来算去,如果把水、电、燃气、一部电话、交通费以及儿子一学期读书开销摊入,每月200元是起码的。加上每星期我和太太钱包总得放上个10元零用吧,平均每个月有100元用来应付衣服、大件家庭用品、看病以及其他的突然开销吧。这样,每天的柴米油盐和饭菜钱不能超过15元了。

  在列出开销单子后,我对儿子说,方便面我们吃不起。

  第1天

  15元的饭菜钱,现在的物价水平下能吃什么呢?

  拐进菜场,我见到有一摊黄瓜带着黄花,便先买了两根,1.7元。接下来,我的菜单如下,豆腐:0.7元;豆浆:0.6元;青菜:1.1元;冬瓜:1.3元;牛奶:1.1元;葫芦:2.3元。还有一条鲫鱼,4.5元。当然,它跟“本塘”挂不上边,那还要贵上40%。我还买了2.5公斤米,菜场里最便宜的那种,1.6元每500克。

  中午,鲫鱼汤、青菜,我们三口子很满意,甚至还认为节制饮食,有益健康。晚上,发现只能冬瓜葫芦了,没有荤菜。有思想准备,也没什么。统计一下,米不算,早餐的鸡蛋、牛奶、榨菜月饼是存货不算,我们买菜花去了11.6元。太太抱怨,因为图便宜,买的是冬瓜蒂头,肉硬不好吃,削了皮还不合算。可我最后悔的是那两根黄瓜,不下饭,只能爽爽口,有奢侈品的感觉。

  第2天

  拿着菜单,我到拱墅区蚕花园社区找到了一位低保户做鉴定。

  他一看就笑了:早上怎么还能有面包、鸡蛋呢?当然给小孩子留一袋牛奶差不多了。另外,买菜一般去农贸批发市场,菜,农民挑来便宜几角,米,整袋买要差上五六元。荤菜还是可以吃吃的,批发市场的肉,少个检疫章,有时价格会差上一元。至于他自己,喜欢买点鸡鸭,老鸭太贵,“杠条头”(新鸭)还是可以隔段时间买只吃吃,就是毛难拔点。“时鲜”是绝对不碰的,除了女儿喜欢吃虾,难得买一点给她一个人吃。买衣服一般去四季青服装市场,秋天买短袖,夏天买罩衫。

  低保的钱,照规定有一半打进超市的购物卡。我到超市“淘淘”看,发现有许多商品适合像我这样的“困难户”。一位外来工模样的青年妇女就和我“行动一致”,一会儿在一堆肉骨头前盘算,一会儿又在特价的冻鸡前沉吟。看来选择的余地都不大。我想买冻鸡腿,500克4元不到,可是看上去露出的肉是灰色的。肉是红的鸡腿当然也有,但是名字上“冻”改成“鲜”,每500克要多三元钱。走了几个来回,还是买了贵的。

  我有点门道了,从吃上讲,如果是解决个有无问题,那现有的低保标准,应该无饿肚之忧。而如果讲求食品质量,那还得靠社会的进一步发展。

  第3天

  只能弃车安步上班,要不光汽油费就超过“伙食标准”。一位低保户说,尽管买月票有15元的优惠,还是只买一张月票供子女上学用。

  走路一多,上午就觉得国庆旅游时弄伤的脚趾有些胀痛。正好步行路过医院,就拐进去看一看。不料医生说,你这趾甲得拔了。我十分踌蹰。一是怕痛,还有公费医疗卡也没带在身边。

  医生回答我,不痛也不贵。拔一个趾甲50元钱,买点较便宜的消炎药,29元。麻醉针注射10元,不过,他主动提出,这项可为我免了。

  平心而论,这不贵。可是我一个月的饭菜钱,正好够拔五个趾甲。这几天走访的一些低保户,都把看病列为他们遇到的第一开支难题。其中许多人,本身就是因为有病成为低保的。他们中有部分省出钱参加大病保险。还有些社区会根据情况给予一定的医疗报销。比如在指定惠民医院门诊的,可以报销50%,最高不超过2000元等等。不过这应该都是急病大病。至于慢性病,一位低保户说,要摸摸这个月口袋里有钱了,才去看一看。有个月,他感到肛门有些痒痛,去医院一看,医生说要做肠镜,300多元,后来自己4元钱买了支药膏搽搽算了。

  脚趾甲拔了,没我想像的痛,但是那个79元让我有些肉痛。

  第4天

  儿子回家来说,明天体育课跳绳,每个人都要带绳子去。他下楼买了根,报账4元。钱不算多,但足以让我今天超支。

  儿子的开销,学杂费、中饭、困难班还有杂七杂八的饮水费、营养奶、校服等等,我算了半天也搞不清,每天一二元钱该是有的。

  那些有孩子的低保家庭,都说孩子是他们家庭开支主要的倾斜对象。去过的几个有孩子的低保家庭都有电脑,有个是用200元买的。一般低保户的学费都能免去,其余的看学校,好的连学军、学农这样的费用都给免去,培训班什么的也会减免一半。孩子的总要保证,一个低保户主说,女儿生日,小的蛋糕是要买的。

  也有位低保户说,儿子不肯申请困难补助,否则“宁可不读”了。因为,每当犯了错误,老师教育时总有这样的开场白:“你都拿了补助,还不好好……”

  这样说话的老师多吗?我请教了一位高中班主任,她说,哪里啊,现在连补贴的钱都是老师去代领来,悄悄地塞给困难学生的。

  不过,她也说,困难学生和其他孩子的区别,也不见得全是经济条件。她班里有个低保学生,老师教育他时,他总是扭着头说:“老师,你的这些大道理都是假的,现在社会……”

  为什么他的心里有这样的印象呢?

  第5天

  与低保户接触多了,我知道其实不可能真正模拟他们的生活。比如,他们有许多烧水是用煤炉的,热水器是基本不用的,生活是根据钱一步步走,而不是按计划走,“有一个月,我看了病,结果靠100元钱也过了20多天。”

  不过,至少我不会再排每顿的菜单。前天花7元钱买的肉骨头,在冰箱里拿进拿出一直到现在,最多再加点萝卜。

  我上班低保户也要“上班”。每天四次到社区报到,证明没有在外工作。按规定,每个有劳动能力的低保人员还要按每六元钱低保金一个小时的标准做义工。比如在社区给他们的绿化“承包带”搞卫生。

  余下的时间他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极其简单,呆在家里,看“阿六头”之类的电视节目。就像我现在,没钱,除了去书店蹭书看外,也与娱乐绝缘了。

  但是,今晚有烟花大会。在步行了很长时间后,我们三口挤在钱江一桥下江边的人群中。这里不用买票,除了大学生,就是外来工之类的低收入人群。他们三五成群,用家乡话大声地说笑,好似过节一样。说句实话,由于距离太远,后面的烟花弹都打到前面烟花留下的硝烟里,我只能看见红云里的闪光,只见烟不见花,但不妨碍人们包括我开心了一回。烟花大会、景区免门票,政府的一些用心,真的只有在这时才能体会。

  第6天

  大概是儿子在班里“吹牛”过了,晚上,儿子的一个同学到我家来,说也要来吃吃低保的饭是怎么样的。

  他一边听我说低保户的事,一边饭吃得很快,吃完后,他做出胜利的“V”手势,还说好吃。他说,他的周记有题目了,就叫“神奇的低保户”。

  低保户用“神奇”作定语?我感到很奇怪。但是低保户对大多数人来讲,确实只是一个政府扶持的概念。当然,社会的支持也不少。比如,有线电视费是免的,小区物业费免的,其他公交月票、订报纸、装一户一表、电话费等等都有优惠。大多数低保户能从结对单位拿到金额不等的超市购物卡。逢年过节,还有红包和各种实物,从月饼、凉席到电扇。

  但是,实际生活中,低保户和社会人群总是隔离着。他们大多数交往就是几个亲戚,打交道的也总是社区干部。“自卑感总是有一点的。”一个低保户说。一次,他们在绿化带上搞卫生,有大妈从窗口伸出头来,“喏,那些赖坯。”就像我这几天买菜只拣便宜老是看到白眼一样。

  他们希望政府多组织些活动,不要让他们闷在家里。有一次市有关部门开会,会后请低保户代表吃饭。局长们还没到,低保户们已经“风卷残云”,显得素质不高,但总是感到有人惦记不孤单。

  第7天

  今天中午干脆包饺子。买了4.2元的肉末、1元的韭菜、1.2元的饺子皮。一共6元多一点,吃得还能为第二天早上提供“干货”。

  联想到“再穷,过年也要吃顿饺子”这样的民谚,隔三岔五吃顿饺子没有问题,可以算是我经过这次体验,对现在低保标准的一个形象定论。

  太太抱怨家里的刨子把瓜皮削得太厚,儿子把菜汤都喝得很干净,我发现,其实人很容易进入角色。如果我真是一个低保户,那此刻我的心境会和那些低保户告诉我的差不多:我会感激政府,毕竟我不是劳模或者有功人员;我也会感激社会,因为经常收到的礼物,让我感到人们没有忘记我们。对于生活,我的苦闷会多于焦虑,我不会为吃得好点差点焦虑,但是可能会为相对沉闷的生活何时能改变而有所期盼,什么时候病能好转、子女能毕业、农村老婆的户口能转进、自己能找到工作等等。我希望有更多的帮助和关心,让我减少对生活的无能为力感。

  买完菜,口袋里还剩两元多钱。菜场门口一个大妈把两枝水兰花推销给我,白色的表示希望。我找了个花瓶插上,算是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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