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卡拉OK’唱一首歌要收歌的版权费,要是我们研究出来的梨,每卖一斤可以提取一分钱‘梨权费’,我可能早已经是亿万富翁了。”作为翠冠梨的主要育成者,浙江省农业科学院副研究员施泽彬笑着对记者说。
很多人已习惯把付出与回报是否成比例,作为评价人生价值的一条逻辑标准,如果只能隔着玻璃观望自己创造的财富,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施泽彬虽然年届不惑,当大多数人把财富作为衡量成功的标准之一时,他的生活中又面临着多少“惑”呢?
“50个梨”的财富观
今年7月,当国内大部分果农仍在给梨园做常规护养时,浙江的几个梨园就已经收获了一批表皮浅绿、清甜可口的早熟梨。赶在台风来临之前,果农们已将沉甸甸的早梨换成了手中的人民币,这一切,都源自于两种代号为4-20、5-18的早熟梨的栽培成功。两个梨的“养父”正是施泽彬。
施泽彬刚过“不惑”,但若隐若现的白头发,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不少。1987年从浙江农业大学的园艺系果树专业毕业后的近20年里,他一直与桃子和梨为伴。
他的年薪不过七八万元,算不上很高,但他研发出来的精品翠冠梨,每个可以卖5元,绝对是梨中精品。折算一下,他每天的工资也就够买50个梨。施泽彬坦言,生活中,自己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2000年,35岁的施泽彬买了一套120平方米的商品房,大部分的房款都是靠父母兄弟资助。
不过,说起财富,在施泽彬看来并非遥远。现在搞科研也强调经济效益,一些农业研究成果经过市场策划、推广,也能取得不错的效益。他和同事选育成功的桃、梨品种,一引种往往是几十万亩,产生的效益在理论上是天文数字。“可是现实并不是这样,果树栽培不像蔬菜,可以出售种子,果农只要折根新品种梨树枝,在老梨树上嫁接一下,就可以获得这个新品种。”施泽彬说。这也决定了他只能隔着玻璃看财富,虽然研究出来的梨、桃新品种满了长江流域,让大多数的人走上致富的道路,却没办法让他们的研究所富起来。“虽然也有企业向我们购买优良的桃、梨品种,但毕竟是极少数。不过,每个投身农业科研的人,显然都不是冲着金钱而去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农业科学这个领域,能有这样的境况,我已经很满足了。”
四十岁的施泽彬有失落感么?他觉得,很少有人能将工作和兴趣统一起来,而自己竟然做到了,就已经是一种羡煞旁人的“财富”,四十岁拥有这份财富,也有价值。平时他还常被请去帮一些果园解决技术难题,但大多数人最后是道声谢。这种道谢,也被施泽彬计入一种重要的“回报”。“每当听到不同地方的农民或者是基层干部对桃梨的称赞,会开心很多天。”施泽彬说。
吃梨吃到冒胃酸
长达3小时的深谈,施泽彬始终不离他的“梨”和“桃”。生活中,施泽彬并不是个挑剔的人,他可以不吃大鱼大肉,也可以离开高楼洋房,但唯一不能降低要求的,是水果的品质。
“小时候,只觉得吃水果是一种享受,只要能吃上就觉得很幸福了”。如今,吃桃、吃梨对他而言更确切地说是一种工作。
每天品尝五六十个风味各异的果子对施泽彬而言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尝到嘴角发酸,失去味觉,意外状况更是时常发生。
几年前,施泽彬到北京参加一个育种研讨会,走进国家桃资源圃果园,满树诱人的油桃激发了他的职业敏感,他随即采摘了一个品尝,几分钟过后,就立即感到肚中打鼓,腹泻不止。“搞育种,这是在所难免的,好不好吃都要经过自己的嘴,譬如选择制作黄桃罐头的原料,如果不一一品尝,就无法判定好坏。”
“惑”也“不惑”
施泽彬把自己视为淡泊的人,可“淡泊”不能概括全部生活。身为四十岁的“中坚分子”,施泽彬总是有身不由己的“沉重”。
作为研究室的负责人,他要解决每年至少20万元的科研经费。这对别人或许不是大问题,他却深感头痛。“我喜欢自己的科研工作,不擅长四处化缘。虽然今年的科研经费已经到位,但明年的费用还没着落。”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终有一天,可以不为考虑这些事烦心。
十年育树,果树育种是一项长期的工作,为了培育一个新品种,施泽彬和他的同事们每天都反复地忙同一件事,育种、观察。“15年来,我们的目标主要是培育像翠冠梨这样综合性状优良的新品种。”
单一的目标中,时光匆匆而去,迅猛变化的社会,在与土地打交道的日起日落间凝固了。在这个行业内,也有不少人犹豫不前,有人抱怨,有人转行。
施泽彬认为,自己还是幸运的,他和他的团队成功了,翠冠梨如今已成为长江流域最主要的梨品种,被人们视为精品水果之一。“对一位果树研究人员来说,一辈子能培育出一个新品种,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每当听到当地的农民问起,“这个品种是你们的?”他总能感觉到,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只不过,这种价值不在大多数人关注的范围之内罢了,但这对他来讲并不是最重要的。
年届不惑的施泽彬虽然承认自己的工作算不上站在这时代变化的潮头,但是他细细地扪心自问,确实没有多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