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年7月刚刚落成使用的衢州新火车站驱车前往市区新桥街，不到20分钟的行程。人们通常所说的衢州孔庙，就坐落在新桥街上。

　　一

　　孔庙掩映在绿树林中，抬眼望去，庙门正上方悬挂着著名书法家沙孟海手书的匾额：衢州孔氏家庙。1996年11月20日，国务院确定此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里，就是孔氏家族繁衍生息了870多年的地方。

　　在我国，孔氏家庙仅有两处：山东曲阜和浙江衢州。一南一北，两处孔氏家庙，所以人们也称衢州孔庙为“孔氏南宗家庙”。现代许多人已经不知家庙为何了，事实上，家庙就是“庙主”子孙后代祭祀祖先的庙堂。近年来，每年拜访衢州孔氏家庙人士超过5万人次。

　　走进衢州孔氏家庙，迎面可见4棵高大的银杏树。这些银杏树为明朝初年所栽，至今已有400余年树龄。陪同我们采访的衢州市孔子研究会秘书长庄月江介绍，祭孔大典那天，贵宾们将佩带用红丝扎成的一簇银杏叶步入殿堂祭拜孔子。

　　我国的祭祀文化源远流长。先民祭图腾，帝王祭天地，百姓祭祖宗，久而久之，形成了随处可见的祭祀文化。

　　鲁哀公十七年（公元前478年），即孔子去世后的第二年，后代将孔子的3间住宅作为家庙，春秋两季以猪羊致祭。汉武帝在采纳董仲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治国方略后，专程祭拜孔子庙，开帝王祭孔之先河。晋明帝太宁三年（公元325年）诏四时祭孔子，一年始有4大祭。以后历代加增，每年的大小祭祀活动多达50余次。主要有“四大丁”，也叫“四大祭”，在每年春、夏、秋、冬的丁日举行；“四仲丁”，在大丁后第10日举行；“八小祭”，在清明、端午、立秋、除夕、六月初一、十月初一、生日、忌日举行。此外，每月初一、十五有祭拜，一年24节气还有“二十四祭”。但在所有祭祀中，历来以春秋两次大祭为主，尤以秋祭为重。后来，将每年的大祭定在农历八月二十七日孔子诞辰日举行，再后来，换算为公历9月28日。

　　2004年，衢州市举办首届纪念孔子诞辰2555年的“衢州国际孔子文化节”，就是根据传统祭孔时间来确定的。定位为“当代人祭孔”的衢州南宗祭孔，已于去年5月被列为浙江省非物质文化保护遗产。

　　二

　　我们在银杏树下的东墙上看到7块镶嵌在墙上的古石碑，有的石碑历经岁月磨砺，已经有些残缺，但碑上文字清晰可见。其中，明代正德十五年（1520年）立的“衢州孔氏家庙碑”是现存最早的文字石碑。

　　清代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的“衢州重修孔氏家庙碑”上，铭刻着兵部尚书李之芳撰写的碑文，其中写道：“自唐开元后，郡邑皆立孔子庙，有司岁时奉祠，至今不废。而为孔氏之家庙者，遍行天下，惟曲阜与衢州耳。”

　　正当我们奋力抄写碑文之际，一旁也在读碑的衢州学院学生兴奋地交头接耳着。原来，他们在清代同治六年的碑文中读到当时浙闽总督左宗棠等浙江官绅捐银捐物重修孔氏家庙，并赎回濠田，续置家塾义田的记载。庄月江告诉学生，这是清代衢州府教授何汝枚撰写的碑文。

　　衢州孔氏家庙开设家塾讲授四书五经古已有之。上世纪初，家塾先后改为中学和小学。1936年，小学成为衢州私立尼山小学后，招收本地儿童入学学习，普及儒家传统文化。一年前，衢州孔氏家庙中开办了“读经班”，报名者十分踊跃。现在，每星期日下午，儿童们的琅琅读经声和他们天真稚趣的笑脸成了这座家庙中一道新的风景。

　　走过银杏树下的大成门，眼前是两排翠绿的柏树，我们从柏树间缝中向前望去，就是气势恢宏的大成殿。

　　大成殿前和大成殿中，分别高悬着雍正皇帝书写的匾额“生民未有”和康熙皇帝题写的匾额“万世师表”。大成殿中，孔子彩塑像高达4.5米，两侧的伯鱼、子思塑像栩栩如生。这里是衢州孔氏家庙的中心，也是人们祭拜孔子的重要场所。

　　与大成殿融为一体的东庑和西庑，以雕塑与图文形式向我们讲述衢州孔氏家庙的历史故事。

　　来到衢州孔氏家庙，大成殿西侧的思鲁阁是不能不去瞻仰一番的地方。思鲁阁是衢州孔氏家庙的一大特色。据说，孔氏后裔南迁衢州后，时常思念故乡曲阜。为寄托这份思乡之情，他们在大成殿旁建造思鲁阁。每逢春风荡漾、秋雨绵绵，或是乡愁袭来时，孔家人便登上思鲁阁，北眺故里，寻找一种别样的精神慰藉。

　　庄月江领我们步入思鲁阁参观。思鲁阁内，供着两件“镇庙之宝”：孔子夫妇楷木像和先圣遗像碑。相传，楷木像为孔子得意弟子端木子贡所刻，孔子遗像系唐代画家吴道子所绘。据介绍，孔子夫妇楷木像高60厘米，孔子长袍大袖，形象生动。先圣遗像碑高2.07米，宽0.85米，碑额篆刻“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删述六经，垂宪万世”16个大字。刻像有“衣冠佩剑，有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之”的美誉，是唐代后有关典籍中孔子的标准画像。明正德年间重建家庙时，主事者在碑背补刻新建家庙规模图。此碑系宋碑，是衢州孔氏家庙中时限最早的古碑。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在思鲁阁大厅内瞻仰到吴道子所绘的孔子遗像石碑真迹，而孔子夫妇楷木像于1959年被曲阜孔庙借去之后一直未归，现在思鲁阁里的木像仅为复制品。

　　以大成殿为中轴线，与思鲁阁对称位置的建筑叫圣泽楼。这里是衢州孔氏家庙的藏书楼，收藏着儒家经典的历代版本，还有孔氏家谱秘籍。

　　三

　　祭孔大典前夕，衢州孔氏家庙最忙碌的人要数孔祥楷老人了。孔祥楷是孔子第75代嫡长孙。1993年，他辞去沈阳黄金学院副院长之职，回到出生地衢州工作。在衢州，孔祥楷担任过市长助理、市委统战部部长和市政协副主席等职务。2000年从领导岗位卸任后即执掌衢州市孔氏南宗家庙管理委员会，主事宗庙工作。

　　那天下午，秋雨初停的孔园里空气格外清新。孔祥楷邀请我们在园内大中堂前读书塘畔品茗畅谈。

　　北宋靖康年间，金兵大举入侵，朝廷风雨飘摇。宋靖康二年（1127年），金兵攻陷北宋京城汴京（今河南开封），掠走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在这场史称“靖康之变”的大难发生之时，宋徽宗第九个儿子康王赵构正在相州，因而幸免于难。不久之后，赵构在扬州建立南宋政权，改年号为建炎，赵构即为宋高宗。建炎二年（1128年），宋高宗于扬州行宫举行郊祀，由孔子48代孙衍圣公孔端友奉孔子夫妇楷木像奉诏侍祀。就这样，孔端友成了今后孔氏南宗家庙的重要人物。

　　那时金兵大举南下，直逼暂避扬州城的宋高宗，南宋皇帝不得不仓皇南奔。孔端友则身背孔子夫妇楷木像追随高宗皇帝辗转江南。宋高宗杭州建都后，虽不忘收复失地，但屡次出兵总是损兵折将，最终无力回天，惟有望“北”而兴叹。

　　随着北宋灭亡，孔氏家族流落江南，饱经离乱之苦。据孔祥楷介绍，孔端友偕从父孔传诣阙上疏，叙述丧家离祖的苦衷。孔氏后裔的忠孝之心感动了宋高宗，这位南宋第一代皇帝于是赐孔氏家族在衢州建家立庙，奉祀孔子夫妇楷像，而孔端友则继续行使其“衍圣公”的职权。从此，衢州成为孔子后裔的第二故乡。人们借用孔子在曲阜的“阙里”之名，将衢州孔氏家庙称为“东南阙里”。

　　江南水网纵横，地域广阔。然而，孔氏南宗家庙偏偏定点衢州，这究竟有什么原因？近年来，专家学者对此进行了认真研讨，他们发现孔氏南宗定点衢州之谜其实并不神秘。首先，南宋初年，与金兵的战争时有发生，江南多战场，而衢州地处盆地之中，暂无战事侵扰；其次，衢州为当时水路与陆路的交通枢纽，有“四省通衢”之誉，来往十分便捷；第三，衢州文化基础比较深厚，物产丰富，民众勤劳，社会和谐安宁。

　　四

　　就在孔端友衢州建家庙、行使“衍圣公”职权期间，占领北中国的金太宗，也在曲阜立孔端友的胞弟孔端操为“衍圣公”。不久，崛起的蒙古族为了笼络人心，在其占领区内也册封了一位“衍圣公”，即孔子51世孙孔元用。这样，当时有了3位“衍圣公”。

　　孔氏后裔身在衢州，仍时常思念曲阜，在家庙内建立思鲁阁便是一个明证。但是，当历史给予这些孔氏后裔重返故里的机会时，孔子53世嫡长孙孔洙以“祖先庐墓在衢州，且衢州已建家庙，不忍举家北上”为由，愿意让爵给曲阜族弟孔治。他们自动放弃北上，选择在衢州永久定居。

　　孔氏后裔的这个决定是在元代至元十九年（1282年）作出的。元世祖忽必烈统一中国后，希望借助儒家思想收心安民、抚臣治国，于是，确认居住在衢州的孔氏为孔子正宗传人。从此，有了“南孔”与“北孔”之分。

　　孔祥楷生在衢州，他的记事是从衢州私立尼山小学开始的。由于自幼深受儒家学说的影响，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毕业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的孔祥楷在事庙之余，喜爱为衢州孔氏家庙设计一些带有艺术情趣的日常用品，他研究孔子文化，并将研究成果用歌词、歌曲、散文、杂文及小说等形式与众人交流。今年9月，《孔祥楷文稿》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执掌衢州孔氏家庙后，孔祥楷开设了“读经班”。最近，他又与当地电台合作，开办“空中《论语》课堂”。由孔祥楷主持的衢州第二中学网站“南宗翰林院”是衢州儒学研究的交流平台，深受学者欢迎。

　　孔祥楷告诉我们，在南宋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衢州周围300公里范围内涌现出像朱熹、吕祖谦等众多的人才和各种学派，它的地界包括整个浙江和江西、福建、安徽、江苏的一部分。南孔儒学对“长三角”的影响更为深远。在中国历史上涌现出的“十大商帮”现象，其中徽商、宁波商帮、福建商帮、江西商帮、龙游商帮也是在衢州周围的300公里半径之内。这不能仅仅解释为一种偶然。更重要的是，他们经营中所体现出来的特征和准则，完全是儒家思想的规范。

　　9月28日，衢州举办祭孔大典，目的是要传承和弘扬传统文化之精髓。如今，海内外都在研究孔子及其儒家学说，随着中外文化交流的增多，以孔子为代表的东方传统文化正在更多地走向世界。

　　（本文所用照片由衢州市孔子研究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