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们这一批定居在城市却出生于农村的人,是十分怀旧的。怀念最多的,当然是儿时食用的蔬菜瓜果。我是在渝东的一个小河沟长大的,那里气候温和,雨量充沛,一年四季,蔬菜瓜果应有尽有。即使是在当年实行配给制的困难年月,要凭票供应的,也不过是粮食和鱼﹑肉类,从未为吃不上新鲜蔬菜犯过愁。
后来移居到城市后,新鲜蔬菜一下子变成了稀罕的东西。尤其是到了漫长的冬季,蔬菜多从南方长途运来,而且品种有限,来来去去就是椰菜花﹑西兰花﹑芹菜﹑包心菜和生菜。
前年的下半年,房产商在市郊的一个村子建了一大片房子,房子独套,一套一片菜园,专门出租给城里人去那里玩乐,一方面度假,一方面享受种菜的乐趣。我跟妻子窃喜,于是也抢先去租了一套。院子后院接壤的有一大片灌木林,里面有唧唧喳喳叫的麻雀﹑斑鸠﹑知更鸟、蜂鸟和野山鸡。
菜园的泥土结构是黏土,而且多石头。开春的时候,我重新翻耕,一锄头挖下去,叮咣直响。汗流浃背地干了一整天,开垦出巴掌大的一块小菜畦。然后,我买回各种菜籽(有些是凭想象它应该适宜生长的),先在室内播种育苗,只待四月里气温回升后,就将幼苗移植。
有一天,突然听到屋后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窗外尘土飞扬。寻声望去,原来是邻院那块地也被人开垦了。只见车轮过处,机械手摧枯拉朽般将密密麻麻的矮树和灌木扒得一干二净,随后拖拉机又将整块地犁了一遍。多年腐植质之下,土壤油黑疏松,大群鸦雀闻风而至,飞过来享用从地下翻出来的蝼蚁昆虫。我便笑了,看来喜爱到乡下种菜的也并非我一人。
我种了不少的韭菜﹑菠菜和通心菜,还有毛瓜﹑西红柿﹑丝瓜和豆角。有位朋友的父亲就是当地菜农,他及时给予点拨点拨。我才知道得把菜苗周围的泥土稍稍踩实一下,不然的话,土质太过疏松,反而不利于植物生长。之后,每个星期天,我都来到这里,给这些菜苗浇水﹑施肥、拔草﹑除虫。看着这整整齐齐的一畦畦幼苗,我心里无数次地想象瓜菜大丰收,吃上“胜利果实”的欢乐。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菜园里来了不速之客。有几只馋嘴的野兔子,抢先一步来尝鲜,东一口西一口,将我心爱的菜园子啃得像个“癞痢头”一般。心疼得不行,于是跑到五金店,买来一大捆铁丝网,将菜地四周围了个结实。
又是好几周过去了,我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希望”菜,却令我大失所望。原来,由于气候的原因,我凭想象播种的通心菜,长到三四寸的样子,就开花结籽了。摘些下来炒拌,竟然又干又老,难以下咽。还有那些丝瓜苗,绿油油的,缠缠绕绕爬满了棚架,开过了一趟花又一趟花,就是不见结瓜。好不容易望眼欲穿地盼到了一个小丝瓜,长不到一根手指长短,就枯萎掉落了。原来巴望着种来一饱口福的瓜果,仅只供观赏了。还有邻家院子种的黄豆,入夏以后,专吃豆叶的甲壳虫如天兵天将般,黑压压一大片从天而降,将我菜地里的菠菜和豆角苗也啃得七零八落,面目全非。又不敢打药,否则,种出来的瓜菜就中看不中吃了。
幸好, 入秋后,我那个饱经创伤的菜园子,终于有了第一次收成。可惜韭菜种得少了点,但也勉勉强强够一顿韭菜炒鸡蛋了。韭菜是多年生的植物,只要勤加护理,往后还能再次收成。西红柿却是果实累累,尽管我早早就已经将铁丝笼子架设就绪,又圆又大的西红柿还是把好几棵苗都压折了。当然最为得意的是毛瓜,一个个长得胳膊般粗,还嫩得能掐出水来。每个星期天,我都带一篮回城里。自家吃个够,还有剩余的送人。
虽然,种菜的花费,包括买菜籽﹑泥土﹑肥料等等,加上浇水﹑除草和除虫的种种操劳,远远超过了到超市买菜的时间和价钱,但自家种的菜,吃起来那滋味,自是又一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