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DV是我最大的嗜好。第一次把这个宝贝拿在手里,我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躲在镜头后,沉浸于别人的生活中,像个猎人一样,耐心地捕捉着他们的一颦一笑,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生活中稍纵即逝的瞬间。
我给自己定了个计划,先从记录生活入手,边拍边学,争取一年之内拿出一两部有深度的纪录片。从此,家里到处都是记录着亲友聚会、邻家小孩玩耍、同事讨论工作、妻子做家务,甚至大街上的陌生人讨价还价的DV带,还有留在电脑桌上堆得高高的移动硬盘,里面都是剪了一半的已经不太清楚他们的来源的材料。
每天晚上,我坐在电脑前,在别人的世界里寻寻觅觅,去发现别人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而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站到镜头前会是怎样一幅场景,直到那一天,妻子忽然将DV对准我。
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妻子大吵了一架。起初只是拌了几句嘴,可是听着妻子的唠叨,突然间,我的心失去了控制,一下子把这么多年来在事业上和感情上的不快全部都宣泄出来。
夫妻之间吵架常常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吵着吵着就忘了为什么吵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把以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重新数落一遍,心里才舒畅。虽然一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我心里呼唤:“冷静,冷静,一定不能冲动!”但我还是一步步滑向愤怒的边缘。
刚才还振振有辞的妻子一下子呆在那里不动,眼睛却在转个不停,或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我。她突然跑出房间,就在我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她又出现在我面前,只是手里多了一台DV,将镜头正对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像我往日拍摄别人的故事一样。
面对着妻子手中的“致命武器”,我的愤怒一下子被冻结了。我无法想像日后“欣赏”自己张牙舞爪的情景,我被这台小小的DV拉回到理智的边缘。我只能苦笑一声,用手挡住镜头,并企图重新夺回DV的控制权。
不得不承认,想出用这一招制我,说明妻子对于生活的感触比我更敏锐,也比我更有资格用手中的DV。
记得在拍片不顺利的时候,我总在想,DV中的生活与现实中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同?在妻子将镜头对准我的一刹那,答案就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一个人面对突然出现的镜头会有什么表情?根据我的经验,在最初的惊愕之下,性格偏内向的人会选择回避,偏外向的人会在镜头前很大方地打个招呼。不管是谁,总会有一种表情出现在他们的脸上,那就是笑容——不管是羞涩的,还是热情的;不管是出于内心深处,还是礼节性的。其实,这种笑容是他们所特有的,毕竟有理智的人,是不会对着空气傻笑的。
当一个人意识到镜头对准自己时,他们会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下来——没有时间换衣服,来不及化妆,但他们的笑容是可以随时呈现出来的。
如果一定要问DV中的生活与现实中的生活有什么不同?那么答案就是:每个人都希望,DV中的自己比现实中的自我更完美。
很多时候,只有掉转镜头,对准自己时,才能发现潜藏在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自己。生活需要我们用反复逆转的思想来审视自己的一切行为,那样的生活才算是完整而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