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白纱裙的小仙女踮着足尖飞快地旋转,轻盈优雅,忧伤的王子在乐声里翩然飘落……电视机前,八旬老人草婴目不转睛地看着“俄罗斯年”开幕晚会,俄罗斯芭蕾舞演员的精湛舞艺深深地吸引了他。本来总是早早入睡的老人,这一天却一口气看完了整台晚会,直到节目结束还意犹未尽。因为,这是来自俄罗斯的风。
俄罗斯,一个嵌入他这一生的名字。
走进老人位于上海市岳阳路的寓所,他正在翻阅案头的《普京传》:“别人翻译的,我看看。只是眼睛不太好了,看得慢!”沉浸苏俄文学六十年,因为年事渐高,草婴的文学译笔暂时搁下来,但他关注俄罗斯之情却始终没有停息。
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14岁少年草婴与全家一起从宁波逃难到上海租界,他进了一间英国人办的中学,可是他的兴趣却在学俄文。他的第一个俄文老师是一个中年妇女。
“1938年3月1日,我在报纸上看到一条俄国老师教俄文的小广告,就根据报上的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按了门铃之后,走出来一位中年俄国妇女,看到我是一个小孩子,便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我:‘小孩,你来干嘛?’我说我要学俄文。她说一块钱学一个钟头。父亲每个月给我5个银元,我就说我一个星期学一个钟头。当时没有一本俄汉词典,也没有任何教材,俄国女老师只是让我到淮海路书店去买哈尔滨出版的俄语教科书《俄文津梁》。”
“我每次去她家上课,她就根据那本教科书教我读‘这是什么?这是杯子。’她念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回家之后就反复读,读到滚瓜烂熟。后来,我买了一本俄日字典。我对照着这本词典,跟着那位俄国中年妇女学了一年多俄语。现在想起来,她只不过是家庭妇女,没有教学经验,连字母都没教。”
一个偶然的机会,草婴结识了姜椿芳先生(当时的地下党领导人,后为中央编译局负责人,负责百科全书出版工作),在他的帮助下俄语水平进步很快。后来,便应姜先生的邀请,在塔斯社上海分社做编译工作。在周刊工作期间,他开始涉及文学翻译。
普通人大多倾向把工作看做谋生的必要,而只有能从工作中寻找到更伟大意义的人,才能真正把工作干得出色,直至上升到事业与毕生追求的高度。
草婴尽管当时还是一个少年,对此却有了清醒的人生追求。他说:“你问我为什么不读‘时髦’的英文,读俄文?原因就在于苏俄的进步性和革命性。那时候,一方面是亲身经历,亲眼目睹日本侵略中国后普通百姓的不幸遭遇;一方面是看到一些文学作品、新闻通讯介绍的苏联,感到是个充满光明和希望的国家。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学好俄文,要把这些翻译过来,传播出去,让中国老百姓少一些苦难!”
“当时翻译苏德战争新闻通讯是这样想的,后来翻译肖洛霍夫、托尔斯泰的作品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这样做能够起到这样的作用吗?
他举起手,用大拇指比划小拇指说“很小一点点”。虽然是很小一点点,但他并不就此放弃,无所作为。
这样的性格也许可以从他为自己取的笔名“草婴”上看出一点端倪。他在解释自己取此笔名的缘起时这样说:“是读了白居易的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就很想做这样普普通通的小草。至于婴嘛,那就是比小草还要小。”
怀着比小草还要小的平常心,却仍然坚持着自己微小的努力与付出。草婴为自己选定了人生的坐标——俄罗斯文学。